030 爽吗

    这下好了，我和丹尼费劲了心思冲出去，不但没把汤野救下来，反而全都被抓了起来。刚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下室，现在又多了三个人，空间看起来更加的拥挤。爱丽娜和艾力的体格健壮，他们身上的体味还不怎么好闻，混合着霉潮味儿，让我有点想吐。

    爱丽娜和艾力占据了一个角落，不再惦记找我们的麻烦了，他们兄妹两个窃窃私语在小声商量着。汤野自己坐在门口，她的情绪不太好，不太愿意和我们说话。而我和丹尼在另一个角落，丹尼蹲下来在研究破旧的桌椅，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。我心情有点烦躁，为目前的处境深深感到忧愁。

    哎，不知道周南风现在在哪儿，要是他知道了我有危险，肯定要担心了。

    “嘿。”我小声问丹尼说，“你现在……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丹尼没有看我，他用手摸了摸旧椅子上凸出的钉子：“我在想，用这个钉子能不能把门锁打开。不过看样子不太可能，这间地下室是二战时候修建的，那时候的门锁和现在的不太一样，所以几率不太大……但是我们还是能试试的，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我蹲在丹尼的身旁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。被狠揍了一顿，丹尼脸上伤痕累累，青青紫紫的模样有几分滑稽。身上的廉价衬衣被撕坏，线头都露在了外面……我知道有些失礼，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他：“其实你是在拖延时间的吧？”

    “钉子怎么拖延时间啊！”丹尼答非所谓，他的蓝眼睛认真的看着手里的钉子，“韩欣，你可真会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我不是说钉子，我是在说他的身份。我也见过低调的有钱人，但是低调的像丹尼这么彻底的，我还是第一次见。就当我以貌取人好了，我还是有点不相信，丹尼能拿出五千万欧元那么多钱。

    五千万，欧元。我是认识过不少的有钱人，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。见都没见过，想也不敢想。

    “你是在拖延时间的，对不对？”我说，“你骗那个什么叫皮特的，你告诉他你可以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给他，其实你是在等着别人来报警……哦！我明白了！老板！餐厅的老板！你在等餐厅的老板发现是不是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，餐厅老板肯定会知道的吧？”

    说完这话，我自己都不太相信。我来餐厅工作有一段时间了，除了丹尼以外，我就没见过别的高层领导。老板只活在员工们的口中，我只是听过，从来都没见过。对自己家生意如此不上心的老板，别说是餐厅被黑人洗劫了，就算是丹尼把餐厅卖了，估计老板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可即便是这样，我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。也许老板忽然有了感应了呢？也许老板忽然就鬼迷心窍了呢？也许老板忽然脑筋不清楚想到餐厅来看看呢？

    但是丹尼这个家伙，他把我最后的希望都摧毁了。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，丹尼很是羞赧的笑了笑说：“那个……韩欣，我告诉你，你千万不要生气啊！其实，我就是餐厅的老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丹尼嘿嘿一笑，他似乎对自己的财富很是不好意思：“就是做点小生意，没什么好说的。我很喜欢餐厅的氛围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混蛋啊！”我气恼的推了丹尼一把，我还是第一次对他的低调感到火大，“你能不能有点作为富人的自觉性？你就算想体验穷人的生活，你也要做好安全措施啊！你能买的起餐厅，为什么不请几个保镖？就算是不请保镖，你也买个好用点的报警装置啊！你们家族可是出了名字可以命名机场的总统级别的人物啊！你就活的这么随意吗？”

    丹尼身上有伤，我下手不会没轻没重的。可是我明明没用什么力气，丹尼却缓慢的摔倒了。一扭身躺在了地上，他哎呦哎呦可怜兮兮的叫道：“韩欣，疼死我了，疼死我了。你碰到我的伤口了，我的肩膀，我的肩膀好像脱臼了！”

    “你就装吧！”我用了多少力气我能不清楚？我才不信他的假装，“我压根就没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，我就被爱丽娜推到了一边。爱丽娜和艾力把丹尼围在中间，他们两个就像两面高墙一样。

    同被关在地下室里，我也没了危机意识。在他们两兄妹把丹尼围在中间后，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情况不太妙：“你们干什么？你们想对丹尼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闭嘴！”爱丽娜回手给了我一个耳光，“你个臭婊.子，这都是你的错！都是你的错！要不是因为你，我和我哥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……我们想干什么？我们想补救补救！”

    爱丽娜拦着我，艾力挡着丹尼。丹尼身上有伤，几乎没两下他就被艾力制服了。艾力掐住丹尼的脖子，他大声嚷嚷着：“皮特！皮特！你给我滚过来！”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！”我攥紧拳头，“你放开丹尼！”

    如果丹尼是快肥肉，那任谁都想上来咬一口。艾力和丹尼关在一起，就好比饥饿的人被送到自助餐厅，不吃到吐不算完，丹尼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儿。自认为有谈判的筹码，艾力肆无忌惮的叫道：“皮特！你要不想五千万死在我手里的话，你最好赶快进来！”

    艾力叫喊了五分钟，皮特连理都没理。

    “哥，不太管用呢！”爱丽娜有些丧气的说，“皮哥肯定是知道我们不会杀了自己现有的砝码，我们的威胁没用的！”

    艾力也有点丧气，可是听到爱丽娜的话他只剩火气：“什么皮哥？到现在你还叫他皮哥？他就是皮特王八蛋！大混蛋！”

    “好啦！好啦！我知道错了。”爱丽娜无奈的叹气，“哥，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“要不先放了我？”丹尼试探着说，“可能我有办法也说不定呢？”

    丹尼曾经和我说，他说黑人的原则性不是特别的强。他们不太信守承诺，也不相信契约。他们喜欢跟着强者，尽可能的占尽便宜。一旦发现对自己不利的因素，立马就丢弃承诺倒戈相向……现在我才发现，丹尼的蓝眼睛果然有看透人心的力量。

    在知道丹尼的强大后，艾力和爱丽娜很快就变脸了。松开了丹尼，艾力拿出了讨好的笑脸：“你有什么办法，说来听听？”

    丹尼整理了一下领子，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狼狈，但是他的举止却很是风度翩翩。看了看变了立场的艾力两兄妹，丹尼说：“我当然有办法，你们忘了吗？我可是丹尼·戴高乐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，说的实在是霸气十足。如果我们现在不是被关起来，我都要觉得丹尼是言情偶像剧的男主角了。

    丹尼·戴高乐能做什么事情，其实我想象不太出来，就像我想象不出来丹尼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一样。不过听丹尼的口气，他应该是很自信能逃出去的，小声的告诉艾力他们两个说：“我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用了暗语，他们知道我遇到了危险。是的，不会有人送钱来了，等着皮特他们的只有冷冰冰的子弹，子弹。我怎么会乖乖的把钱交出去呢？足足五千万欧元呢！一旦我们出去，我就会把你们放了。如果你们愿意协助我，我可以给你们些好处。要钱吗？绝对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原来是这样。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吗？实在是想的周到。”爱丽娜点点头，她看着丹尼的眼神温柔的可怕，“哇，丹尼，你真的是很聪明，我没想到你会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面前这两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兄妹，我是无语至极。把丹尼拉到一旁，我小声的说：“你真的想好了吗？你要和这样的人同盟？”

    “试试看吧！”丹尼对我眨眨眼，他似乎是有所隐瞒，“我们总要相信人会改变的，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我想说什么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犹豫了好半天，我最终还是没再开口。

    在丹尼和艾力达成了同盟后，我们赢得了短暂的平和。不过这平和真的很短暂，没用几分钟就被打破了。艾力没有爱丽娜那么花痴，也没爱丽娜那么蠢。在知道丹尼的秘密后，他很快又变了脸。可能觉得白人始终没有黑人亲切，艾力再次叛变了。

    我在一旁看着，五分钟的时间都没到，艾力两次变换了自己的立场。小跑着冲到门口，他用力的拍着门板说：“皮哥！皮哥！我有重要秘密告诉你！你放我出去！我有重要秘密告诉你！”

    “哥？”爱丽娜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，“你这是……在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艾力没有理会自己妹妹的话，为了活命，他决定只为自己着想：“皮哥！皮哥！你听我说说！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告诉你！”

    这次皮特没有对艾力的话置之不理，没过两分钟，地下室的门就被打开了。

    “谢谢皮哥，谢谢皮哥。”艾力卑躬屈膝的样子是奴性满满，“谢谢皮哥给我这次机会，我真的非常感谢。”

    艾力被带走了，地下室只剩我们四个人了。地下室的门刚被锁上，爱丽娜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哥怎么了？”爱丽娜边哭边嚷嚷道，“我哥他为什么这么做？他丢下我不管了吗？我没有想背叛你们，我是真的想和你们一起跑出去的！你们相信我啊！”

    爱丽娜大哭大闹，吵的人很是心烦。看着她又丑又蠢的样子，我恨不得给她一拳……不用等我出手，汤野已经这么做了。她不声不响的走上前给了爱丽娜一耳光，冷声说：“丑黑鬼！你哭什么哭？你还能蠢成什么样？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已经把你卖了吗？”

    没想到汤野会突然出手，爱丽娜怔了怔。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，哭着说：“但是，但是他不能那么做啊！他是我的哥哥啊！他是我的亲哥哥，他和我爸妈保证过要照顾我的啊！”

    “哥哥又能怎么样呢？”汤野冷哼一声，“别说是哥哥了，就算是亲生父母在生死面前也会有自己的考量的……所以，收起你那傻兮兮的哭声，给我耐心等着吧！”

    “等什么？”爱丽娜反问，“等死吗？”

    汤野举起拳头，凶巴巴的威胁道：“你要是再不闭嘴，我现在就让你死，你信不信？”

    被汤野的威慑力震慑住，爱丽娜不再哭了。憋哭憋的很辛苦，她打了很响亮的一个嗝。

    爱丽娜闭嘴了，汤野也不说话了。又坐回到门口的楼梯上，她的眼神涣散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她有点不对劲。”我小声对丹尼说，“汤野，她安静的有点不对劲。”

    丹尼轻轻叹气，他对此表示理解：“我刚才出去的时候，她正在受到侵犯。你应该也看到了，她身上的衣服……她是个女人，遇到这样的事情，情绪肯定不会好的。我想，她是受到了沉痛的打击，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    不是，肯定不是，我很确定，汤野有点不对劲。我对汤野还是了解些的，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。被顾西洲虐待打成那副德性，她都没求饶过，只是被脱衣服被侵犯，汤野不会承受不住。要是这点小风小浪就能被击垮，她也就不用跟着顾西洲了……我问了她好几次她为什么来找我，她都没说。我想，她肯定是有什么打算。

    是什么呢？我不知道。但是我觉得，她好像一点不担心有危险。

    为什么呢？

    难道说她……做了什么准备吗？

    “你呢？”我正想着，丹尼忽然问我，“在我看来，你也很镇定。韩欣，你不怕吗？不怕被杀？不怕受到侵犯？”

    丹尼这么一问，我也愣了一下。仔细想想，好像我和汤野没什么两样儿。除了丹尼刚才被艾力劫持，我稍微紧张了片刻外，我似乎一直都在冷眼旁观。

    用死亡威胁我们的皮特，可能会侵犯我们的粗壮黑人，还有种种种种可能出现的伤害……我应该害怕的，不是吗？

    或许这些，我早就习惯了。从小到大，我不停的面对死亡的威胁。来自父母，来自亲人，来自老周，来自九监区。被侵犯，被伤害，早就成了家常便饭。所以在遇到危险时，我也经常能最短时间内保持镇定。毕竟最坏的情况我都知道啊，知道了以后，也就没那么可怕了。

    又或许，是丹尼的责任心给了我安全感。我很相信他，他是那种拼上性命都会保障周围人安全的人。责任心，正义感，行动力，这三点综合在一起，真的让我非常有安全感。而且更主要的，他还非常有钱。钱多的可以买下我们所有人的命，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呢？

    “你呢？”我笑着看他，“你不怕吗？刚才皮特也说了，拿到钱之后他就会撕票，你的命可比我们都贵多了，你不怕吗？”

    “人命的价值，哪儿能用金钱衡量啊！”丹尼否定了我的观点后，接着笑说，“是不是很意外，没想到我居然也是个有钱人吧？”

    “确实，我确实没想到。”我实事求是的说，“我之前遇到的有钱人，大部分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。出门讲排场，回家讲行头。所有能彰显身份地位的钱，他们都不会不花……像你这样富得流油却偏偏喜欢装穷虐待自己的，我还是第一次见。上次咱们两个去看电影，你用的是兑换券买的吧？别开玩笑了，哪儿有有钱人会用兑换券的？多跌份啊！哦，对，用你们的话说，就是哪有贵族会用兑换券的？简直是自降身价。”

    比我夸张的语气逗的哈哈大笑，他调侃着说：“嗯，被你说完，我还真是醍醐灌顶呢！”

    “你会中文的？”今天一整天，丹尼带给了我太多的意外，“你倒是会装傻啊！上次我说个渣男，你还假装不知道。真是不够意思，认识了这么久，居然瞒了我那么多事儿……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说？要不要再意外我一下？”

    丹尼佯装叹息：“有点秘密，不是也挺好的吗？知道你和顾先生在一起后，我心里还挣扎了好半天。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你我的身份，毕竟，你知道的嘛，男人都是不服输的。别的方面我不敢说，至少财富方面我还是能和顾先生抗衡一下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很遗憾啊！”丹尼唉声叹气的像是个怨妇，“你要是喜欢钱就好了，你要是喜欢钱，那是不是我也就有机会了？可是你偏偏喜欢顾先生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想起顾西洲和周南风，我也跟着一声叹息。我心里又何尝没有过纠结和挣扎呢？但是就像丹尼说的那样，无论怎么挣扎，无论怎么纠结，无论怎么痛苦，我喜欢的，也不过是他这个人罢了。

    喜欢他，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他。

    每次丹尼提到顾西洲的名字，汤野都会往这面看上一眼。我不喜欢她的眼神，所以也不再说顾西洲的事儿了。回归正题，我问丹尼说：“说正经的，你真的不害怕吗？”

    丹尼很认真的想了想，他给出了我没想到的答案：“我？不怕吧，毕竟这种事儿我早就习惯了啊！”

    像我这样的小太妹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还有可能，他？他一个贵族家庭出来的孩子，他怎么会习惯这种事儿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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